【冉沙】He Knew(下)

Summary:冉阿让的身体在监狱每况愈下,最后沙威陪伴了他。他讲述了冉阿让的故事。


冉阿让的身体状况已经不能支撑更多的折磨了,他在监狱过得还算好,警卫们喜欢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他被分配去厨房做杂工,关在这个监狱里的大多是做些小偷小摸和不碍事的诈骗的人。第一次沙威来探望的时候冉阿让老实地待在单间里,沙威带来了一些书给对方作为消遣,也作为他们可以争论的引子。

第二次监狱出了点问题,三楼关了一个强奸犯,他在放风的时候大肆宣扬着假释之后他要对无辜女人做的那些事,然后那个傻子指向冉阿让,“我最喜欢搞你们这些上流走狗生的小妞。”

马吕斯一定会保护珂赛特的,彭眉胥的名声响亮,他们也请得起好的律师,马吕斯或许就是那个好的律师。冉阿让没有回话。“哦,先生,您的女儿一定生得漂亮伶俐,最适合在我们这种人的胯下用她那张娇弱的小嘴——”

冉阿让一拳打掉了那个蠢货的牙,这个小小的监狱少有迎来这种刺激,每个人都沉浸在暴动的兴奋中,他们都迫不及待地围观这个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人如何把趴在沙土里满嘴是血的年轻人痛殴在地。

珂赛特会被保护好。冉阿让清楚这件事,他知道巴黎的街道上会有更多危险,而现在他不得不把保护珂赛特的职责交给马吕斯。他没得选择,他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再站在珂赛特身边了。一个罪人,一个小偷,一个骗子,他不能让珂赛特的一生都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狱警把他从那个满头是血的男人身上拖走,三天的禁闭也难得给了他一些宁静。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冉阿让不停地咳嗽,有时他的手颤抖到没法翻开书页。还好沙威会来看他,这位尽职尽责的好警探在复职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逮捕了德纳第。冉阿让不会装作自己不知道沙威和监狱里的狱警们打好了关系。他看到沙威的眼睛,一位正直的警察,却在责问他为什么不回到自己的家中。

“你还真是引发了一场骚动。”沙威脱下帽子坐在了一旁,狱警们为这个房间添置了桌子和椅子,冉阿让有空的时候——哦他一直都有空就会给沙威写信,拜托沙威去看看珂赛特,或者是询问他投资的学校和医院,探问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冲动了,抱歉,我大概也给你的同事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他没有被再次起诉,没有被惩罚,他还记得土伦的鞭子,撕破背脊企图打断他的脊柱。或许那些狱警说了什么,把一场单方面的殴打解释成了囚犯们的小打小闹。

“他们不算是我的同事。”沙威公事公办地纠正道,“再说了那个渣滓不是没有大碍吗,听说他掉了两颗牙,就当作是给他的警示了。”沙威用余光瞥了一眼冉阿让,“这不是你的错。”他补充道,接着冉阿让轻轻耸着肩膀笑了起来,“看来已经被你发现啦。回到这个地方让我……我没法不去想,是否是环境造就了我,还是说我从来没有改变过。这么多年,我仍旧是那个在监狱里痛恨着一切的人。”

“你打了狱警吗?”沙威突然问道,冉阿让看向他的眼睛,他看到了笑意。“不,还没呢。”他自己也调侃道。

“那说明你已经变了。你还记得在土伦用额头撞了我的脸吗?”

“然后你把我扔进水刑用的牢房里挂了半天。”冉阿让叹了口气,“真不敢置信我居然心平气和地和你讲起过去。”

“你还在怀疑只是因为你待在了不该在的地方。”沙威从警服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沓信件,“学校里的坏小子给你写的信,为了安全起见我已经都浏览过了,他们的语法狗屁不通。”冉阿让迸出了笑声,他看着刚刚学会写字的孩子们歪七扭八的字迹,用错的人称和时态,但每一封信都写着他们近期的生活,他们在变好,他们的感激。

“谢谢你,沙威。”

“别谢我,我才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冉阿让眨了眨眼,他敏锐地察觉了沙威的愧疚,隐藏在强硬语气中微微下沉的语调,如果他们察言观色的能力能用在自己身上或许能免去不少麻烦。“但是你给我了第三次机会。”他用手心抚平每一张信件。“你给了我以冉阿让的身份活下去的权利。”

他以为沙威走神了,在那么长久的沉默之中警探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最后一声苦涩的哼笑从他唇中吐出。“不,一开始杀死了冉阿让的是我。”土伦的生活抹杀了冉阿让的爱,几十年的追逐夺走了他的生活,沙威是那个扣动扳机的人。

“是我咎由自取。”冉阿让回应。

他们其实都没有改变,仍旧险在自责的泥沼里。这些还不够吗,几十年的赎罪还不以洗清他的心吗。在沙威向他坦白兑换桥上那片刻的求死之志时,冉阿让扯起他的衣领,最后拥抱了沙威。这些还不够吗,用死亡作为辞呈来惩罚自己,还不足以洗清他们的灵魂吗。

沙威留下了更多的书。再下一次又是两周之后,接着再两周。冉阿让已经不能去后厨帮忙了,他大部分时间都躺在自己的床上,终于在一次给沙威写信却从椅子上晕倒摔落在地后被送去了医务室。医生对他摇头,没人能在监狱活到终老,这里就像一个坟墓。他需要人的照顾和陪伴,他需要温暖的炉火和能照顾他肩背的柔软床铺。冉阿让得到了更多休息的时间,他几乎一直陷入沉睡,为了能在沙威到来的那几个小时保持清醒。

他不想被沙威发现,冉阿让能想象警探眼中的愤怒和悔恨。

他最后还是被沙威发现了,是了,他口干舌燥到不停地咳嗽时沙威把一杯水递到他的手上,然后他又痛苦地咳了一声,血块化在了杯中,最终把清水全都染红。沙威的吼声唤来了医生,冉阿让听到沙威和医生的争吵,他闭上眼希望一会儿他的警探进门之后能对他这个老人仁慈一点。至少不要对着他大吼大叫,冉阿让现在确实没有力气反驳沙威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沙威冲着他大喊,他捏着木质的椅背,似乎下一秒就要将牢房里可怜的家具统统扔出门。“我的身体我清楚。”冉阿让小声地回答,“两个月!”沙威拍着桌子,冉阿让毫不怀疑如果砸毁这个桌子会让自己的身体变好,沙威会打碎监狱里每一张桌子。“医生说再有两个月……”

他的声音没能继续,桌子上还有冉阿让给他写了半封的信,最终因为手抖和疼痛而不了了之。如果他能早一些知道,或许冉阿让在离开土伦之后就能睡个好觉,和他的女儿在壁炉的温暖之下养好他的身体。再早一点,如果沙威能够知道,他会制止狱警们拿犯人取乐的行为,他可以为冉阿让省去很多的惩罚,这样这个人脊背上的伤疤就会少一些。再早一点,如果他意识到一个小偷不应该被关在满是穷凶极恶之人的监狱中,即使他们相遇的那天冉阿让已经在监狱里待了太久,但或许他可以把冉阿让送去一个更好的地方。

这样他们就不会在这里,沙威手里攥着冉阿让沾满血的手绢,他的手被老人紧紧地抓着,听着那人沙哑的声音。“求求你,帮我照顾珂赛特,请您帮我看着她,别让任何东西伤害她。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但是,沙威,求求您。”

沙威想象过太多次冉阿让的求饶,这个不肯低头的男人,这个倔强的骗子如何痛哭流泪,乞求不要把他扔回监狱。不应该像现在这样,请求自己昔日的敌人,甚至是仇人,来保护自己珍视一生的女孩。冉阿让说他是个正直的人,一个会不惜一切保护公民的警察。冉阿让说,我原谅我们之间过去发生的一切,所以求求您,接受一个半只脚踏入坟墓的老人的愿望。

沙威在珂赛特结婚那天受到了邀请,他的出现吓了马吕斯那个小子一跳,最后他带了一杯婚宴上的酒来到了监狱。冉阿让不想让珂赛特看到他现在骨瘦如柴的病弱样子,他喝掉了沙威递给他的酒。“珂赛特从来没有恨过你。”沙威说,“她想来看望你,但是被我阻止了。你的傻女婿哭得一塌糊涂,他已经知道是你把他从街垒救了回来,说这两天会给你写信。”冉阿让紧抓着他的手,沙威跪下来放轻了声音。

“冉阿让,你的罪已经被原谅了。”

冉阿让痛哭出声,老人的声音沙哑像是早已破损的纺车,沙威让冉阿让靠在自己怀里,他的衣服被扯得遭乱。他甚至希望这一刻能再长一些,再长一些,长到他不需要和冉阿让告别。

最终冉阿让还是没能活过两个月,甚至是在婚礼之后没两天,监狱就派人来警局通知沙威。他赶上了最后的一刻,冉阿让躺在床上对着床边微笑,“芳汀……”他微弱地声音呼唤着,“我已经准备好了……”

沙威大步上前握住了冉阿让的手,那双已经失焦的眼睛迟钝地看向了他。“哦,沙威……”冉阿让微笑着,他施力想要回握沙威,却仍旧像羽毛飘落一样轻柔。“我给珂赛特……留下了信……我也为您留下了……希望,上帝能够赐予我怜悯……”

沙威没有放手,他之后会去检查那些信件,他想知道冉阿让弥留之际想要说的话是什么。他想知道,冉阿让会不会为了他活下去。“我爱您。”他干涩的声线颤抖着,一丝光在冉阿让浑浊的眼睛中亮起。冉阿让怎么会没有注意到呢,他为什么从没有发觉,在蒙特勒伊他们为了城市的律法从白天谈论到夜晚,市长把手掌落在探长的肩膀上轻轻抓紧。他为什么没有发现,沙威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每次来探望时小心翼翼靠近的样子,他拥抱冉阿让的急切。

如果再早一点,沙威应该在土伦告诉他。那他们或许还有机会。

不,沙威低下头,那时的他们没法达成共识,他们都被困在自己的监狱里,枷锁锁住他们的喉咙。他应该庆幸,在最后的最后,他还能分享冉阿让的这一点时间。

冉阿让倾了倾身靠近他,细小的声音含着笑意传进他的耳朵。“那我在另一边等您,请别来得太快。”

 

 

沙威把信件交给了珂赛特,这位可怜的女孩留下的眼泪几乎打湿了整张纸。再之后沙威短暂地请了假,他回到了蒙特勒伊。尽管马德兰的离开让这个镇子的经济经受了难以承受的打击,仍旧有人接下了重担,一个被马德兰带在身边的男孩。他友好地请沙威进入市长办公室,他们一同站在街上,做了很早就应该发布的声明。

马德兰就是冉阿让,但他并非穷凶极恶之人,他过去的错不该磨灭他为蒙特勒伊做过的善举,他带来了新鲜的血液,他让城市重新运转,他为人们提供了工作。只有忘恩负义之人才会唾弃他的名字。

沙威回到了巴黎,他把走投无路的孤儿送去了冉阿让建立的学校,他抓住那些几乎要饿死而行差错路的小偷,然后把他们送去救济院,冉阿让保证了那里会有足够的食物,还有工作。没多久,照顾他已久的警长决定退休,最后那顶高帽落在了他的头上,有时他会在法庭上见到马吕斯,小伙子很害怕他,就像是一旦有一点做得不对,沙威就会把珂赛特从他身边带走一样。

沙威说,“我又不是冉阿让。”然后他补充,“但是你对这位女士要是有一点不好,我就会把你丢进监狱里。”马吕斯如捣蒜一般点头。

沙威作为警长一直到一次任务负伤,他不得不拖着瘸腿选择了退休,已经有人可以继承他的位置了。他见过了珂赛特和马吕斯的孩子,他有他母亲的执着,有他父亲的口才,还有他外祖父的倔强。

这足够了吗?

巴黎太大了,法国也太大了。等到他和冉阿让一个年纪的时候,只有那些从冉阿让的慈善事业中重获新生的人还认识那位离世已久的老人了。

这足够了吗?

当警察时没日没夜的工作最终还是透支了沙威的身体,至少他活得比冉阿让更久。不算太快*。

这足够了吗?

上帝可以原谅他的所作所为了吗?原谅他一味遵循法律时伤害的那些人,夺走了他们的生活,原谅他越界的爱和固执的恨。他可以去到和冉阿让一样的地方吗,那个人会来迎接他吗?

“沙威——”

这足够了吗?在他又独自活过这么多年之后,在珂赛特的儿子宣称自己要成为一名警察之后,那个孩子同样也接手了冉阿让的慈善事业,他和他的母亲学习礼仪,和他的父亲学习法律。这个该死的小孩跑到他家里拜访他,然后偷走了三大块黄油面包。

“沙威——”

『致我亲爱的,沙威

 

我有太多的话想要和您说,但您看,我的字迹已经在发抖。我想未来我们还有更多的时间,到了那个时候,请不要再拒绝我的早餐邀请。

 

我已经原谅了您,也请您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我确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您诚挚的朋友,

冉阿让』

沙威把那封信贴身携带着,后来等到他的腿脚已经不允许他到处走动之后,信便被他塞在了枕头下。他反复地想着那个逗号,冉阿让在“亲爱的”后面点下的那个逗号。句子已经完全变成了两个意思。我亲爱的,不,不对,是我的挚爱*。

“沙威!”

沙威从回忆中惊醒,他的警靴踩在泥泞的街道上,臂弯里还挂着一件墨绿色的大衣。“您在发什么呆?”他抬起头,冉阿让在他面前挥了挥手,“迟到可不是绅士的行为。”哦对了,他们在餐厅预定了座位。

他们不在蒙特勒伊,不在巴黎,不在任何一个地方。

“这足够了吗?”他问出声,冉阿让回头望向他的眼睛,他的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就像是刚赢了一次斗嘴。冉阿让握住了沙威的手,他们穿过清晨的街道,阳光照亮了每一处阴影。

“已经足够了,沙威。你可以休息了。”

“你已经被原谅了,沙威。”

 

 

 

 

 

 

 

END

 

“不算太快*。”沙威想得这句是因为阿让和他说,请别来得太快。

“我亲爱的,不,不对,是我的挚爱*”是借鉴了汉密尔顿的内容,原句是my dearest,礼貌用语是,my dearest xx,翻译是我亲爱的某某,如果在dearest后面加逗号就是,my dearest,xx,我的爱人我的挚爱,某某

结局是我一开始写文时没有想过会写到的故事,很想要写他们原谅彼此理解彼此,最终达成和解,在最后一切要崩塌的一刻,真正的感情才吐露出口。我想冉阿让对于沙威的感情是不自知的,但他已经将沙威纳入了自己的心里,如果沙威能更早一些开口,我觉得冉阿让会为了他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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